秋来扁豆美又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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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明思践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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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风起,群芳卸妆,故乡老宅上的扁豆却愈发葳蕤,枝叶繁茂间,一簇簇扁豆花次第绽放。它们缀着晨露,俏立秋阳,独占了这一季节的生机与美景。

“最怜秋满疏篱外,带雨斜开扁豆花。”我和妻子生于乡野,长于田园,对扁豆情有独钟。如今老家早已楼房矗立,竹篱难觅。为解这未了的扁豆情结,我们便在老宅东侧河畔用水泥桩与铁丝搭起一座坚固的豆棚。

清明时节,春意萌动。妻子细心地将扁豆种子播撒在棚下泥土中。不几日,嫩芽顶破地衣,宛如戴着一顶顶俏皮小帽,羞涩地探出稚嫩的脸庞,好奇地张望这浸润着春风春雨的世界。幼苗舒展腰肢,在融融春光里悄然拔节。

夏日炽烈,万物疯长。我适时找来芦竹,为奋力向上的扁豆搭起攀缘的“天梯”,勤施肥水。扁豆一路昂扬,舒枝展叶,绽蕊吐芳。它们仿佛生就慧眼,顺着芦竹一股劲地往上爬,终在棚架上胜利“会师”。藤蔓相互缠绕、深情“拥抱”,翠叶如盖,层层叠叠,在风中轻盈起舞,姿态万千,很快,整个棚架便被染成一堵浓得化不开的绿色高墙,为古朴的老宅平添了无限盎然生机。

夏去秋来,青瓜、黄瓜、南瓜等日渐从棚架上瘦弱、退场。此时,正是扁豆浓墨重彩、大显身手的时节。立秋后凉风一拂,扁豆犹如酣梦初醒,那手指般粗壮的藤茎上枝蔓与触须争先恐后地向四面八方攀缘伸展,团团绿叶之中如发丛般密集的花茎争分夺秒地奋力伸向天空。不过一两天的晨光,花茎自下而上地轰然爆出一簇簇、一串串的花朵——或红,或白,或粉,或紫,美不胜收。有趣的是,白花结绿扁豆,紫花结红扁豆,粉花或红白相间的花则结出白壳红茎的扁豆。花朵吮吸着清冽的秋露,挤挤挨挨、俊秀芬芳,一扫秋天的萧瑟与寂寥。缕缕花香吸引着蝴蝶和蜜蜂,它们如同听到集结号,纷纷飞扑扁豆棚,围绕娇嫩艳丽的花朵追逐嬉戏。每回下乡,我总爱驻足棚前,目赏翠色,鼻嗅清芬,耳闻叶底鸟啭蝉鸣,心神俱醉、诗意翩跹。白发老翁悠然笑对绿意美景、朵朵鲜花,俨然一幅生动的田园闲趣图。

差不多半个月二十来天的光景,首批毛茸茸、肥嫩清鲜、散发着甜滋清香的扁豆荚便可采摘了。这不过是先头部队,大部队、主力军还在后头,正驮着秋阳、乘着秋风、沐着秋雨源源不断地赶来。那些冲出绿叶的花茎如同伸出无数小手:下面的豆荚刚被采摘,中间的小“镰刀”、小“月牙”已憨态可掬,而上端直至顶梢的花苞里又一梯队的小“镰刀”、小“月牙”正顶着残蕊崭露头角。如此先后传承,接力赓续,往往一根花茎可结出一二十个豆荚。与此同时,在扁豆浓密的枝叶间,新的花茎又不断萌生,前赴后继,生生不息。这般蓬勃的活力足以绵延至霜降前后。

秋日回故乡,妻子挎着小竹篮,在棚架下摘扁豆。每每收获满满,自家吃不完,便分赠亲友。妻子善厨,能用扁豆做出多种佳肴:清炖扁豆、肉片炒扁豆……扁豆便成了我家餐桌上的常客。而我最爱那一碗肉丁扁豆饭,尤其是用老家柴禾灶烧出的那种。采摘新鲜、老嫩适中的扁豆荚,掐掉两头,撕下边茎,洗净待用;挑选上好五花肉,洗净焯水,切成花生大小的肉丁;铁锅烧热,倒入素油、调料,爆炒肉丁片刻,再下备好的扁豆角,炒至七八成熟;加水,倒进淘好的新米或糯米,灶膛里添上软草,文火煮至熟透。蒸腾的热气里,饭香弥漫屋宇,透过门窗四溢,引得邻家的猫狗都围着屋子转悠,欲分杯羹。揭开锅盖,但见油光锃亮的肉丁米饭,浓郁的肉香伴着扁豆的清香扑鼻而来。盛起饭,锅底留下的金黄锅巴,只需灶下软草余烬稍烘,轻轻铲起,黄而不焦,喷香扑鼻,令人垂涎。常常是饭未吃完,这酥脆焦香的锅巴早已告罄。
扁豆根植于民间,在农家的房前屋后、沟头壑边悄然生长,亦在古诗词的篇章里爬满了乡愁,绽放一簇簇迷人的小清新。清代著名藏书家方南塘游宦天涯,与妻互致书函问讯:“乡梓扁豆花发,当归家时。”“编茅已盖床闲漏,扁豆初开屋角花。旧布衣裳新米粥,为谁留滞在天涯。”读来不觉搅动了“何人不起故园情”的绵绵思绪。

耕耘这方小小的扁豆棚,收获的远不止餐桌上的时鲜。它滋养了心灵,增添了无穷的生活情趣,更将老宅装点得绿意葱茏、花香四溢。秋光潋滟,这满棚的美景与芳香,为我的退休画卷落下了最明媚、最富足的一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