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山七仙女
种种缘由之下,我已经五年未曾出省旅行了,妻子也常念叨着想出去走走。于是,我们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,联系了两家朋友,一同自驾往黄山去。
“黄山归来不看岳”,其实黄山离南京不算远,但我们始终没有去过。不少去过的同事和朋友回来后,不太提黄山的“幽、美、秀”,倒总说起“天都峰”和“鲤鱼背”的险峻:有人是爬着过鲤鱼背的,有人吓得脸色发白,一步不动……这些描述让我这个恐高的人一直犹豫,迟迟未能成行。
出发前,我心里仍有些忐忑。妻子也说最近她心跳不太规律,不适合太剧烈的运动。于是说好,让另外两家人上山玩,我们就在山下的老街转转。
一路高速,一路风景。远山在阳光折射与云影流动间变幻色调,时而青山如黛,时而墨色氤氲,时而又明媚如洗。车中笑语不断,不知不觉天色已晚,黄山市悄然映入眼帘。
“我叫阿珍,大家好,欢迎来黄山。”一个穿防晒衣的女孩迎上来,“这几天由我为大家服务。”阿珍个子不高,肤色白皙。样貌虽不算出众,但脸上总带着一种恬静敦厚的笑意。
第二天早晨,去黄山。从酒店到黄山,车程约莫一小时。阿珍话不多,但总留意着我们的反应和需求,叫人安心。
“阿珍,袁老师他们不上山了,麻烦你把门票退一下吧。”同行的许老师说道。“怎么了?”“我有点恐高。”“黄山其实不算太高,也不太险。您可以坐索道上山,走500米左右的山道,就能到迎客松。这一段很安全,只会觉得美,一点不吓人。至于天都峰和鲤鱼背,就不一定上去了,那里的确有点险。”听了阿珍的话,我与妻子相视一笑,点了点头。车里顿时漾开一片欢腾,许老师朗声道:“对吧,集体活动总要集体同行才好,否则倒像是散兵游勇了。”
缆车徐徐爬升,窗外的景致渐渐开阔起来。阿珍轻声说:“袁大哥,您只管往上看、往两旁看,不要向下看,就不会怕了。”
行至半山,一片云雾忽地漫来,将我们轻轻拢住。四周山色朦胧,恍若置身仙境。那一瞬间,仿佛连渺小的自己也消散了,整个人都融化在黄山的云雾与苍茫之中。
黄山坐落于皖南,既有江南之秀,亦见山岳之奇。漫山树木葱茏、枝叶纷披,唯独到了山腰处,偶尔裸出一片黝黑山岩,宛若上天执笔,蘸一点徽墨,于青绿画卷中不经意落下一痕。松风自远处徐来,拂动竹梢,飒飒作响。山间溪水淙淙不绝,整座山因这水声而愈发灵动起来。
下了缆车,妻子轻轻拉住我的手。我环顾四周,护栏高耸牢固,果然如阿珍所说,十分安稳。再俯瞰山下,但见松林如海,杂花点缀其间,翠竹摇曳生姿,恍若大自然以最柔软的怀抱将我们接住。
眼前迎客松姿态翩然,野杜鹃迎风绽放,修长的竹影在云间时隐时现。微风拂耳,不躁不喧,间有游人笑语、涧水轻鸣,交织成山间独有的声音。一个上午,我没有举起手机,也不曾拍一张照片。隔着屏幕看山,总觉得与黄山隔了一层。我宁愿把全部感官打开,让自己完全沉浸于此——每一眼所见,每一耳听闻,每一声回响,每一次心动,都在编织这段如梦似幻的记忆。
下山时已是晌午,腹中空空。阿珍热络地说:“我就是黄山汤口人,家里开了个土菜馆,要不嫌弃,就到我家吃个便饭吧。”路边很多饭店,我们犹豫了一下,还是点头了。转眼便到了她家的店——“七仙女”。店内人头攒动,热气与笑语交织。我们好奇:“为什么叫七仙女?”一个眉眼灵动的女子拿着菜单迎上来,笑盈盈地说:“我是二姐,我们家姊妹七个,可不就是七仙女了。”
问起特色菜,她如数家珍:黄山千层锅、双石汤、野蕨菜、红烧小杂鱼。我们商量一番,觉得千层、双石名字独特,便各点一份。
千层锅上桌时,大家都“哇”的一声惊叹,一口大铁锅底下还燃着小火,最上层是红烧肉,块大肥实、油亮不腻,周边排着圆润的肉圆;往下有油煎老豆腐、干豇豆、笋干与各式野菜,最底层铺着山芋粉丝。吃一层现一层,层层味不同,既新鲜又扎实。料多份足,可菜可饭。我们埋头苦干,竟无暇交谈,没过多久,一锅已然见底。双石汤则是石鸡与石耳同炖,鲜嫩爽口,余味绵长。
饭后,阿珍说起家中故事:父母就靠着这家小饭店将她们七姊妹拉扯大。如今,姐妹几人散落在不同的城市:南京、上海、合肥,各自安家立业;而二姐和她则选择留在父母身边,一边看店,一边做点旅游的活。
午后绚丽的阳光洒在阿珍自信含笑的脸上,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。我忽然觉得,这不正如传说中的那般——如花似玉的七仙女又何尝不是黄山的一道风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