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脚外婆中医情
今年初春,我一直在咳嗽,各种药吃了不少,效果甚微,于是想起小时候外婆为我炖的冰糖雪梨羹,软绵绵、甜丝丝,入口即化,对一部分咳嗽很有效,还有用枇杷叶子煮出的水也治某些种类的咳嗽。虽然裹过小脚的外婆已逝四十年了,但她那一份悠悠的中医情结常使我魂牵梦萦。
外婆家庭院里有一棚金银花,花开时幽香满园,也热热闹闹很好看。花晒干后泡了茶可以治嗓子的炎症。墙根下还有一丛丛的藿香、佩兰。在星星洒满天空的夏夜,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,喝喝清爽的藿香茶,怡神安康。
我从小身体不大好,经常咳嗽。外婆就带我去镇上的中药堂看病抓药。我喜欢看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屉。外面有精巧的铜拉手,还贴了细致的标签。须白如雪的老中医看舌苔、把脉、开方,于是杏仁、苏子、款冬、黄芩、桑白皮、半夏……纷纷走进了我的生活。我伏在外婆的肩头,小声问她,这些是啥,也能治病?外婆笑道,它们是草木精华呀,集日月之灵气,可以治病的。外婆后来还给我讲过许多草药的故事,比如紫苏和白苏是一对灵秀的小姐妹,一人穿紫衣,一人着白衫,她们嘻嘻笑着,从小树林里走过;连翘和黄芩都是大户人家的小丫鬟,娇憨可爱又聪明伶俐;白芷和香薷那是小姐,温柔沉稳、风姿绰约;佩兰和青蒿就是那已经出嫁的女子,很勤快,也很贤惠;还有三七和当归,更像行走江湖的奇女子,眉眼间英姿飒爽,一腔巾帼豪气。外公生病时也喝中药,喝了许多。
后来,我也慢慢知道了每一味中药都有自己的功效,如:荷叶清暑辟秽、醒脾健胃,丝瓜祛风止痛,橘络通筋活脉,连桃根都养血祛湿……对症下药,静心怡体,药香也能慢慢平稳人的心绪。
然而,最难忘的还是那个鸣蝉依然鼓噪的秋日,我胯下无端生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疙瘩,红肿发烫,疼痛难忍。因为是一个黄花闺女,羞于启齿,也不好意思去请那些男医师打针敷药。外婆看我夜里又发热,疼得睡不着,就去老中医家讨了一个方子,先是买了一只黄羽、黄脚、黄喙的草公鸡,又去村东的大皂角树上割下两簇角刺。剪去刺尖后,与三黄鸡一起,用砂罐小火同煨。外婆就用那浓郁的鸡汤一勺勺地喂我,想不到,第二天就不胀不疼,肿块也渐渐消了。
有时我也想,自己若是生在中医世家,从小和长辈学医救人、悬壶济世,背诵美丽的中草药名字。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捣药,晾晒炮制……我一定是个好看的女孩子,因为有药香滋润浸染啊。
又是故乡村野草木葱茏的时节,真想回去,跪拜在外婆的墓前,抿一小碗酽酽的养生药汤,以慰藉老人的在天之灵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