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的县城，春意正浓。工业开发区的老居民楼里，陈叔闲来无事，半躺在客厅沙发上习惯性地刷短视频。五十出头的他是一家小型服饰公司的车间主管，工作不算忙碌。自从三年前陈婶同他离婚后，这日子过得就像养鱼池的水，毫无生机。
“叮”——手机突然震动一下，一条推送弹了出来：“新人主播小鱼儿在线热舞！点击进入领红包！”陈叔的手指下意识地滑过屏幕，进入直播间。一个裹着黑缎紧身长裙的妖艳女子舞动着，陈叔的目光被这道魅影牢牢锁住了，“冷、酷、飒！”
“欢迎新进来的陈大哥！点个关注，把免费的小红心点一个。”女子乌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镜头。陈叔愣了愣，这女子竟然直接点了他的网名。他心一跳，手指忙不迭地按下“关注”键，顺手献了几个爱心。
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特效烟花，女子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漠的笑意：“谢谢陈大哥！大家看，‘榜一’的位置还空着！今晚谁当了‘大哥’不仅能和我线下见面，还能跟我学跳舞、当网红。我带的弟子，月收入都在5万元以上。”这让年轻时也爱过摇滚的陈叔，心一阵狂跳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陈叔的生活轨迹被彻底打乱了。
每天下班回来，匆匆扒完几口饭，他就躲进卧室。手机支在床头，屏幕里的女子时而弹着贝斯哼唱，时而跟着激扬的音乐旋转、跳跃、扭动，动作大胆奔放。“陈大哥，想不想来和小鱼儿跳一曲？”女子的声音永远带着蛊惑。聊天群里不时弹出几张截图：“某学员账号点击量暴涨”“某学员一连串收款记录”……
“小试一把也无妨……”陈叔心动了，充了500元，送出一束“黑巴克玫瑰”。女子拿眼角瞥了一眼，浅笑道：“大哥，来跟我跳几步？”陈叔盯着头顶剥落的石膏吊顶发呆。他想起公司那个总嘲笑他“死脑筋”的富二代，想起父母的责怪“连媳妇都保不住”，想起儿子每个月的抚养费，想起银行卡里始终徘徊在五位数的存款，想起大学那会儿跟着老牌摇滚明星疯狂摇摆……
手机亮了，是女子的私信：“陈哥，其实我看得出你跳舞特别有天赋，明天再冲一把，我纠正你几个动作，再点拨你几下，保证你月入过万。”这下陈叔的心更乱了。想到小鱼儿亲自教自己跳舞，捧红自己，他激动万分，豪掷万金，甚至透支信用卡刷礼物打赏她。当他成功登上“榜一大哥”宝座后，小鱼儿笑了，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。“恭喜陈哥！私信我地址，明天安排见面！”和小鱼儿约好第二天在街心公园见面后，陈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脑海里全是未来。舞台上的自己万众瞩目，粉丝、流量疯涨，收款提示音不断，父母有了久违的笑脸……
然而第二天，陈叔从华灯初上等到月色西沉，也没等到人。“小鱼儿？”每隔十分钟，他就发一条消息，对方没有任何回应。直到聊天框弹出一行系统提示：“对方账号已注销。”陈叔浑身发冷，上下牙齿不停地打颤。点开直播平台，小鱼儿的头像已成了灰色，所谓的“百万粉丝”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陈叔疯狂地翻看之前的学员截图，却发现那些账号要么是空号，要么早已被封禁。
“骗子，骗子……”陈叔瘫坐在椅子上，信用卡账单上的那串负数扎得他的眼生疼。
派出所接待大厅的玻璃门被推开。“警察同志，我……被骗了。”陈叔攥着一叠从ATM机上打印的转账记录，声音喑哑。接待他的反诈民警小顾倒了杯温水递过去，耐心听他讲述。
“这是典型的诱导打赏类诈骗。”小顾调出电脑里的案例。“涉事主播利用被害人渴望快速致富的心理，虚构‘网红培训’服务，诱骗网民刷礼物。那些所谓的成功案例全是伪造的。”
陈叔盯着屏幕，衬衣已经湿透。原来，在同一平台已有20多人报案，手法如出一辙：热情互动、虚假承诺、刺激攀比、突然消失。
“可是……那百万粉丝……”陈叔还有疑惑。
“粉丝数也能买。”小顾点开一个灰色网站，那里的“刷粉套餐”标价从10元到万元不等，“直播间的弹幕也可由机器人代为发送。”
在小顾的指导下，陈叔通过平台投诉通道提交了聊天截图、打赏流水等证据。24小时后，平台给陈叔回复：他们已对涉事账号进行封禁，并承诺等调查结束，会及时帮他追回被骗的资金。
“那看直播怎么才能避免上当受骗？”将“平台回复”反馈给小顾，陈叔虚心请教。
“记住三点。一、凡要你掏钱才教你‘秘诀’的，都是割韭菜，真正赚钱的路子没人会到处兜售；二、直播打赏需理性，千万别信‘高回报’承诺；三、所有交易务必留存证据，发现被骗立即报警，并联系平台冻结账号。”小顾把反诈宣传手册送到陈叔手中，“回去好好看。”
“过日子就得踏踏实实，别总想一夜暴富。”这是父母常在耳边念叨的话。想到这些，陈叔走进厨房，给自己下了一碗阳春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