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急不得、慢不得,顺其自然就好
初夏的清晨,我推开窗户,一阵夹着栀子花香的微风扑面而来。退休后的日子竟比想象中来得惬意。老伴在厨房里煮着粥,“咕嘟咕嘟”的声音和着窗外的鸟鸣谱成了一支生活的晨曲。
“老张,来尝尝今年的新蚕豆。”隔壁老王隔着院墙招呼我。他手里捧着一把刚从地里摘的蚕豆,豆荚上还沾着晨露。我接过豆子,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。老王退休前是农技站的,如今在院子里辟了块地,种些时令蔬菜。他说这叫“退而不休”,我却觉得,这不过是顺应了他骨子里对土地的那份眷恋。
记得刚退休那会儿,我也曾整日坐立不安。四十多年的工作节奏突然更改,就像一辆疾驰的列车猛地刹住,让人头晕目眩。老伴劝我去老年大学报个书法班,我却嫌那是“老头子才去的地方”。直到有一天,我在整理书柜时翻出年轻时买的《芥子园画谱》,纸张已经泛黄,但那些山水线条依然清晰。不知怎的,我忽然就坐在书桌前临摹起来,一画就是整个下午。
现在想来,有些事情就是水到渠成。就像护城河边的柳树,到了时候自然抽枝发芽,哪需要旁人催促?我现在的日子也如此,早晨和老伴去菜市场转转,午后在书房练练字,傍晚到小公园散步。没有必须完成的任务,没有非争不可的东西,反倒觉得过得充实。
上个月,单位组织退休干部体检。遇到老李,他还是老样子,一见面就抱怨新领导不懂业务,说他当年如何如何。我劝他:“都退休了,还操这些心做什么?”他瞪着眼睛说我不求上进。可我觉得,人生就像种花,该开花时开花、该结果时结果,强求不得。
老伴常说我退休后变了不少。以前在单位,我是个急性子,现在倒能坐在阳台上看一上午云彩。其实不是我变了,是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:人生在世,草木一秋,何必总是较劲?就像我们小区里那棵石榴树,年年开花结果,不争不抢,却总能把枝头压得低低的。
昨天,女儿打电话来,说想给我们报个旅游团。“爸,您辛苦一辈子,该出去走走了。”我笑着谢绝了。不是不喜欢旅游,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。早晨看邻居们在院子里忙碌,午后听知了在树上鸣唱,傍晚看夕阳把老城墙染成金色。这些平凡的景致里藏着最真实的生活滋味。
老伴从厨房端出煮好的蚕豆,碧绿的豆仁盛在白瓷碗里,煞是好看。我们坐在餐桌前慢慢剥着豆子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。窗外,几只麻雀正在啄食老王撒的谷粒,时而飞起,时而又落下。
这样的日子平淡如水,却自有它的韵味。退休不是终点,而是换了一种活法。就像初夏的风,不疾不徐,吹到哪里是哪里;就像院子里的花草,该开时开,该谢时谢。一切顺其自然,便是最好的安排。
茶余饭后,我铺开宣纸,蘸墨挥毫。笔锋过处,“随遇而安”四个大字渐渐成形。老伴在一旁看着,笑着说:“你这字倒是越来越有味道了。”
是啊,人生如字,急不得、慢不得,全在一个“自然”二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