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城的初夏总带着股潮气，顾大爷坐在小矮凳上，手捧搪瓷杯，百无聊赖地看着雨水沿着瓦楞流下来。儿子儿媳在外地忙生意，老伴去女儿家帮忙带外孙，偌大的院子只剩他和一只竹节猫。人老了，骨头缝里钻风，他常按着膝盖叹气：“这腿脚，像榆木疙瘩般僵硬。”
那天下午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把顾大爷吵醒。他扶着墙慢慢挪进客厅，听筒里传来甜甜的女声：“顾大爷？我是康保堂的小李呀，您上回买的药酒喝着好不好？”顾大爷一愣，想起一个月前自己确实在该保健药房买过两瓶药酒，酒里泡着人参、黄芪、乌梢蛇……喝下去浑身暖烘烘的。于是他回道：“姑娘，谢谢你挂念我。这药酒不错，我的腿脚好像比前阵子利索了些。”
小李听了，声音更加热情：“大爷，告诉您一个好消息。今天我们邀请到××医科大学专治风湿骨病的张教授来给20名老病号电话义诊，您是我们的老客户，我替您抢了个名额！如果您同意，稍后张教授会给您打电话。”顾大爷心头一热，连声道谢，并表示哪儿也不去，就在家等电话。
傍晚，张教授的电话来了。他耐心地听完顾大爷对病情的描述，温和地说：“老顾啊，您这病是气血亏虚、肝肾不足导致卫外不固，外邪乘虚而入。喝药酒可以补气血、益肝肾、健脾胃，从而增强体质以抵御外邪。但根子在肝肾，光用药酒可不够。”讲到这里，张教授顿了顿，叹口气：“这病得用猛药攻病灶，耽误不得。”顾大爷心头一惊，忙请张教授对症下药。张教授不着不急，从阴阳五行缓缓讲到气血经络，搅得顾大爷心急如焚，最终在他热切的期盼中，张教授开出了“巴马汤”“独活寄生合剂”“六味生脉片”。“每日睡前按时服用，服完三个疗程，保证您健步如飞。这3副药不仅能治您的风湿骨，还能治疗您的高血压。”张教授叮嘱，“3副药原价5000元，听小李说您是她的老客户，所以给您打个对折，2500元。药到付款。”顾大爷丝毫没有犹豫，立即应了下来。
药用纸皮箱装着送来，沉甸甸的三大包。顾大爷每日按时煎药，煤球炉火上的瓦罐“咕嘟咕嘟”地响，满院子药香。黑黢黢带着苦腥气的药汤喝了20余天，顾大爷的膝盖照旧疼得打战。夜里睡不着，他披衣坐在床头，看着窗外倒在马路上的药渣发呆。
“顾大爷在家吗？”听到有人敲门，顾大爷蹒跚着脚步去开门，原来是社区民警小郁来走访。“大爷，身体不舒服？”闻到浓郁的中药味，小郁关心地问。“唉！这药喝了快一个月，腿脚却一点都不见好？”顾大爷喃喃道。“喝的啥药？”小郁问。于是，顾大爷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。
“大爷，给您打电话的是骗子。”顾大爷一听，呆坐到门槛上。“隔两条街的刘阿婆省下去医院的钱，也购买了‘张教授’开的中药包，连喝了三个月的‘六味生脉片’，病情不但没有好转，原本好好的右腿反而开始抽筋……据我们调查，全国已有400余人遭遇这一骗局，被骗金额高达100余万元。”小郁翻开笔记本。
“我常收看电视台张教授的节目，听电话里张教授的声音很熟悉，而且那个小李能准确地报出我的名字和住址……”顾大爷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骗。小郁见了直摇头：“大爷，这些所谓的健康指导老师、专家教授都是骗子冒充的。且听我给您讲讲骗子的伎俩。第一步，骗子先通过不法渠道购买快递公司的快递信息，从中筛选买过保健品的老人，然后谎称是保健品销售企业的指导老师，问使用后对产品的效果是否满意，接着抛出专家‘一对一’的问诊机会。如对方答应，就登记下来。第二步，打电话假意拉家常，一步步套取对方病情发展情况，为后续推荐药品做好铺垫。第三步，以专家的口吻夸大病情，告知对方如不及时治疗病情会更加严重，并举上几个自己治疗过的案例，忽悠对方高价买药。”
听了小郁的详细揭露，顾大爷还有疑惑：“张教授的声音可是与电视里的一模一样。”“大爷，骗子先在网上找到张教授相关的讲课视频，反复观看研究，然后压低音调、放慢语速进行模仿练习，这样在电话问诊中就可以假乱真了。”
“这些药吃下去不会有副作用吧？”顾大爷担心地问。“据犯罪嫌疑人交代，他们从批发市场论斤买来山楂、甘草等中草药打碎后混在一起售卖，我们把药包拿到药品检验所检测过，这些药对人体的伤害微乎其微。”小郁说。顾大爷的心放了下来，他把剩下的药包连同瓦罐里的药汤一起倒进垃圾桶时，想起老伴出门前的交代：“有病去医院看，别老吃那些个保健品，以免延误病情。”
小郁再次提醒：“大爷，看病去医院，买药去正规医疗机构，购买保健品要认准‘蓝帽子’标识并查验批文号。千万不要相信那些非正规渠道所谓的专家电话问诊，切实保护好个人信息，谨防各类连环诈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