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神张謇
前几时高考中考,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去庙里烧香拜佛,有网友说:“应该多拜拜张謇,状元张謇才是考神。”
张謇自小聪颖过人,5岁时已能背诵《千字文》,大人喜之,遂令随伯仲叔三兄入邻塾。12岁那年,一日西亭宋蓬山先生见一武弁骑马从门前经过,遂以“人骑白马门前去”命对,张謇以“我踏金鳌海上来”以应。师、父喜甚。16岁,中二十六名附学生员;18岁,取得科试一等十六名的好成绩。随后几年,科试屡佳,乡试屡蹶。1877年,25岁的张謇参加岁试,经古制艺正覆四场,皆列第一。学使大人赞赏,提笔批道:“冰雪雷霆,得未曾有,浩歌惝怳,犹见晞发遗音。诗有独立苍茫之慨。”“议论具有精英,非泛为炳炳琅琅者。经文古藻纷披。”“灵气往来,健笔独扛。”
封建社会的科举考试,越有才气者越有可能蹉跎连连,因此,张謇的接连失利并不奇怪。1876年,乡试发榜前夜,张謇似乎也是边读“闲书”边候榜,他在当天的日记中记道:“蚤,闻人声寂然,知又落孙山矣,然以为相识中应有人也,起询之,则差弁以乍夜四更起,以营中一军皆墨,故噤不声……诸所钦服者皆被黜,余亦何憾。”“余亦何憾”四字说得好轻松,然大半应是实话,因为青年张謇确实足够浪漫与洒脱。老师赵菊泉劝他收敛锋芒:“佳者独抒己见而不背法,可希作者,但场屋不可如此。士三年一试,经不得率尔人几度挫折。”赵师的言外之意是:若不顾选录标准这一现实,一味驰骋个性与理想,那将不是浪漫洒脱,而是轻率不负责任。1879年,经古复试、科试复试张謇均列第一,学使大人在给予高度评价后叮嘱说:“场中作文,不必摹高,但平实足矣。字,场中切忌帖体,慎之!”学使所言,实为科考之秘诀,亦为当时官场之秘诀!张謇接受了老师们的建议,后来有一段时间天天大练特练“大卷”,定临《郭家庙碑》为晨课。
33岁那年,张謇终于考中了举人,但在随后的会试中连连受挫。1892年,张謇已经40岁了,那年的礼部会试在他的潜意识中还是有较大把握的。不过那把握不是来自对文章的自信,而是来自与考官的“关系”。那年会试总裁是翁同龢、祈世长、霍穆欢、李端棻。张謇在日记中写道:“翁固乙酉座师,祈覆试一等师,李国子监受知师也。”结果却再次“见放”。原因并不是恩师们忘了他这位学生,而是细心地“寻找”这位学生的试卷有意加以拔擢,结果找错了试卷,拆封一看,是常州刘可毅的卷子。张謇只能叹息说:“可以悟命矣。”至此,他自己总结说:“计余乡试六度,会试四度,凡九十日;县州考、岁科试、优行、考到、录科等试,十余度,几三十日。综凡四月,不可谓不久,年又四十矣,父母必怜之,其不可已乎,乃尽摒试具。”
试问:这世上有像他这样屡受折磨的“考神”吗?
1894年,张謇42岁,是年慈禧太后六十万寿,设恩科会试。心灰意冷的张謇准备放弃考试,张父知道后说:“儿试诚苦,但儿年未老,我老而不耄,可更试一回。”张父之坚持,或许有一雪当年“冒籍风波”之耻的心思,一向孝顺的张謇心知父意,不敢违抗,然意有所怯,迟迟乃行。特别有趣的是他的试具是在考前“杂借之友人”。“有心栽花花不开,无心插柳柳成荫”,偏偏是很不情愿的这次,他中了,而且还是状元。
张謇中状元不重要,重要的是有一个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、强毅力行、名字叫张謇的人中了状元。
“科名不足轻重,要当多读书,厚根柢,成有用之才。”这是146年前,夏公在江阴试院对青年张謇说的一番话。张謇记了一辈子,也力行了一辈子。如果把人来到这世上走一遭当作是参加了一场考试,那么张謇无疑是名副其实的考神、状元。